从金融危机中死里逃生后,吉布森山铁矿(MountGibsonIronLtd,澳大利亚交易所代码:MGX)开始向当年抛弃它逃跑的“情人”清算旧账。
8月17日,这家澳大利亚第四大铁矿石公司宣布赢得与中国日照钢铁有限公司的一项仲裁。根据仲裁结果,日照钢铁将向吉布森山铁矿支付1.14亿美元的合同违约金,原因是日照钢铁在2008年拒绝履行与吉布森山铁矿的长期合同义务,给后者造成1.14亿美元的损失。
同时,日照钢铁对吉布森山铁矿终止长期供应合同提出的反诉,被仲裁人驳回。日照钢铁还将承担仲裁结果公布之日起的6%利息和仲裁费用。
这是自中国钢铁企业大面积撕毁进口铁矿石长协合同以来,首例国外矿商针对中国钢企单方面毁约公开进行的仲裁索赔。
吉布森山铁矿表示,将会立即采取措施,全力追回日照钢铁的赔偿。
对此,日照钢铁一位高层对本报记者表示,日照钢铁与吉布森山铁矿签订的合约,对不可抗性因素导致无法履行合同做出说明,该裁定是澳大利亚仲裁机构单方面的态度,不具备可执行性。
五矿集团子公司中国矿产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晔对本报记者表示,吉布森山铁矿索赔的大门一旦打开,其他曾经“受伤”的小矿商可能会步其后尘。
两年前的“长协大逃亡”
索赔事件要追溯至2008年底。
其时,受金融危机影响,国内进口铁矿石长协价格远高于现货价格,包括宝钢、武钢、鞍钢在内的绝大部分中国钢厂均拒绝按照长协价格进口铁矿石,转而从现货市场采购。
连宝钢、武钢这样的行业龙头都无法承受高价协议矿,更不用说在夹缝中生存的民营钢厂。日照钢铁也成了2008年那场“协议户大逃亡”中的一员。
“那时如果再(把长协矿)吃下去,我们必死无疑,宁愿冒索赔的风险毁约”。上述日照钢铁高层回忆说。
日照钢铁决定不履行长协合同是在2008年10月底,毁约的对象包括吉布森山铁矿。吉布森山铁矿1996年成立于澳大利亚珀斯(Perth),2002年在澳大利亚证交所上市。
据了解,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吉布森矿山在中国的主要客户为日照钢铁和南京钢铁联合有限公司。
2007年7月,日照钢铁与吉布森山铁矿签署购买铁矿石协议。
上述日照钢铁高层告诉本报记者,库兰岛的铁矿石品位约60%,自2007年2月开始投产,日照钢铁是第一批使用库兰岛铁矿石的钢厂之一。
“吉布森当时急需扩产资金,如果他手中握有与钢厂的长期协议,融资就容易多了;而我们近几年到处在找便宜、稳定、优质的矿源。”上述日照钢铁高层如此描述双方签约的背景。
2007年正是进口铁矿石价格飞涨之时,日照钢铁与吉布森山铁矿的长期承销协议,曾被杜双华视为“得意之作”。因为,在中国钢铁业内,很少有民营钢厂能与澳大利亚矿商签订长协合同,在正常市场情况下,长协合同规定的铁矿石进口价格低于现货市场价格。
上述日照钢铁高层对本报记者表示,日照钢铁毁约是“迫不得已”,“公司不能用生存的机会来换取合作关系”。
1.14亿美元罚单“执行难”?
以日照钢铁为首的中国客户毁约,对吉布森山铁矿来说,几乎是致命的一击,公司差点破产。
日照钢铁违约后,吉布森不得不四处寻找新买家。它在一个月内就找到了。新买家是首钢所持股的亚太资源有限公司以及首长国际有限公司,而代价是“销售协议价格比原来要低得多”。
不仅如此,陷入困境的吉布森还不得不以“非常低”的价格出售股权,出售对象依然是上述两家首钢旗下公司。早在2008年初,首钢就首次出价竞购吉布森山铁矿股权,10个月后,吉布森主动以首钢原来出价的2.5折出售其2亿多股股票。
“这么大的一笔账,吉布森要清算也是情理之中。”某央企负责矿产资源业务的副总对记者表示,具体如何清算,要视双方当时签订的合同具体条款而定。
河北钢铁集团一位内部人士向记者介绍,铁矿石长协合同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在一定年限内向矿山购买一定量的产品,另一种是每年向矿商采购一定量的产品。一般情况下,第一种形式的合同遭遇毁约的可能性较大,对风险的规定也更严格和详细。
澳大利亚投资署大中华区首席代表王恒岩对本报记者表示,铁矿石长协合同具体条款每家企业都不一样,但一般都会对违约后果做出规定,其中就包括如何处理对于由不可抗拒因素导致的违约行为。
王恒岩还透露,日照钢铁将积极反诉,主要理由是“金融危机是一种不可抗拒因素”。
大成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杨贵生对本报记者表示,由于裁定结果是澳大利亚单方面做出的,必须通过中澳双方的双边条约或中澳双方都参与的世界性机构来申请执行,执行时间会相当漫长,而且过程非常复杂。
民营钢铁面临“算账潮”?
在通常情况下,钢厂与矿商唇齿相依的关系,使得双方很少撕破脸皮。“大型矿山不会轻易将重要客户告上法庭,一般有纠纷都私下和解。”张晔说。
据了解,三大矿山曾就中国钢厂毁约发起过索赔,但最终没有付诸行动,“顶多是停掉几个长协名额”。中国钢铁工业协会一位负责铁矿石谈判的秘书长对本报记者表示。
“除非双方不再继续合作,或者毁约给矿商带来非常大的损失。”一位民营矿商表示。
上述日照钢铁高层承认,2008年底的毁约后,日照钢铁与吉布森山铁矿的长期合作关系已彻底断裂,目前,日照钢铁所用长协矿主要来自山东钢铁集团的配额。
张晔认为,一旦索赔的闸门打开,可能有更多的矿商群起仿效。
民营钢铁企业天津荣程联合钢铁一位副总则认为,其他要求索赔的矿商,只可能是中小型矿商,至于淡水河谷、必和必拓、力拓三大矿山,则“不会也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据了解,澳大利亚新兴矿商在中国市场的客户多为民营企业,而民营企业的毁约率远高于国有企业。
为防范毁约风险,国际矿商事先也做了多种准备。例如在选择长协客户时,对对方的资金实力、生产规模等均有参考标准。
“小钢厂很难入国际矿商的法眼,主要还是考虑到长期合作关系的稳定。”钢铁专家许中波表示。
中国银行负责矿业投资的一位人士表示,经历了大面积毁约潮后,国际矿商在防范毁约风险上更加成熟,除了改变价格机制,还可能在条约中提高赔偿力度和索要赔偿金的可执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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